害死人的經濟學模型

（原發表於 2013 年 2 月 13 日，本人 facebook）

我經常嘲笑經濟學者亂用數學模型，例如「諾貝爾經濟學獎」 [1] 得獎者 Myron Scholes 的定價模型（Black-Scholes Model），就曾經害死了 LTCM （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t） ，讓其損失足足 46 億美元而破產。 [2] 問題不單止在簡化的數學模型預測市場的能力奇弱，把注意力放在表面的資金交易，也掩蓋了本來可以清楚看到的經濟本質。我在 Facebook 上看見了朋友張貼關於銀行如何導致種種經濟問題的文章，有感而發，故撰文寫寫經濟危機和現今中國房地產泡沫的本質，希望提供一個新視角予那些被芝加哥學派洗壞腦的莘莘學子︰

很多人奇怪為何金融市場總是四五年就要來一次風暴，其實這都和銀行的運作有關。銀行的存在意義在於把大眾的儲蓄調動到投資市場，讓企業透過借貸重新將資金投入到下一批的生產。這個資本循環若果不失平衡，經濟就能穩步增長，因為若市場上所有的流動資金都投入在生產，生產後產生的總商品價值一定比投入的總資本高，產品銷售後就會多出盈餘，這些盈餘若透過銀行重新成為下輪生產的資金，企業就可以加大生產量從而獲得更大利潤，再不斷循環下去。但如果沒有銀行，多餘的盈餘因為無法完全消費掉，就會變成非流動儲蓄，一旦資金屯積，企業能夠動用的資金就會不斷減少，造成生產規模縮減，失業上漲，消費意慾進一步下跌而因此進入一個 downward spiral: 經濟衰退。

雖然銀行的角色在資本主義世界非常關鍵，可是銀行的信貸擴張也是一切經濟泡沫的元兇，例如造成 08 年金融海潚的次貸危機，就是因為銀行的存款滯漲，不堪利息成本而不惜降低條件把資金貸款給沒有還款能力的中下階層。但到底是什麼導致到銀行的存款比貸款多？這是因為企業利潤上漲而廣大人口的收入相對下降。透過外判生產線、生產自動化、多年為減稅和降低勞工權益而向政府施壓，企業成功減低勞動力成本而增加利潤。相反，廣大人口就因為失業、工資下調和公共福利縮減而降低了消費能力。也就是說，企業多賺取了的利潤，是從它的消費者口袋來的。企業利潤和工資越不平衡，市場的消費能力就越趨疲弱，因此對企業生產商品的需求就越低，反而會導致企業規模縮減。這看似是企業在拿石頭砸自己的腳，你可能會認為聰明的資本家不會讓自己的顧客失去消費能力，但其實企業間的競爭，會自然迫使企業們必須降低勞動力支出而維持利潤，以求不會在博奕中輸掉。加上較弱的企業淘汰或被併購，利潤向上（最頂尖的大財團）集中是不可避免的趨勢。

既然如此，消費力下降、生產縮減，應該會造成經濟衰退。但銀行的角色拖延了衰退的出現。由於生產減弱，企業的大量盈餘沒有其他重新投入生產的出口，便唯有存入銀行。這樣其實是把尋找資金出口的責任推給了銀行，因為如果銀行不能順利把資金借出來收取利息，就會因為要付存款人利息而要虧損。 07 、 08 年美國的次貸危機，就是銀行以普羅大眾為資金的出口，於是就有了信貸擴張，把貸款借給風險評級高的借款人，例如透過信用卡和次級按揭，然後期望透過複雜的金融工具去調節風險。但由於本質上借款人沒有還款能力就一定會破產，所以金融工具也只能延遲壞賬的日期。一旦壞賬過高，投資者失去對銀行的信心，銀行就會如雪崩一樣一個接一個倒塌。

由此可見，經濟危機的關鍵本質在於利潤分配不均勻，消費者的需求不足以支撐資本正常地循環，結果銀行就錯誤地擔任了重新分配資金，鼓勵消費的角色。這個角色原本應該由政府扮演，透過社會福利和公共建設和減低失業人口、提升消費力。很多讀壞書的經濟學者會告訴你最低工資會如何如何令企業裁員，但是連 IMF 都承認的統計事實是 [3]，定立最低工資不會令就業率下降，反而會令其上升。原因就是市場消費能力增加，總需求隨之增加，對勞動力的需求便會上升，導致良性循環。

今日中國經濟的盲點在於絕大部份利潤集中在極少數人手上，為了資金保值，這大量過剩資金流到了高檔品、黃金和－－尤其重要的－－房地產市場。房地產市場由於這大量熱錢而泡沫不斷擴大，造成大陸有很多新興豪華住宅區交易連連卻無人居住，成為了一個又一個的「空城」。現在中國 GDP 還算穩定增長，泡沫不會爆破。但一旦經濟放緩，富豪隨即拋售物業，將資金向外國調動（他們很多已擁有國外物業甚至居住權），房地產市場將會一夜崩潰，相關行業例如工程、原材料、運輸等也會出現大量失業人口，一如 97 年的泰國的房地產泡沫爆破，連鎖效應下會令整個中國出現大蕭條，介時天下大亂，香港人連想投共搵真銀也沒機會鳥。

[1] 諾獎原不包括經濟學獎，現今的經濟學獎是瑞典銀行自行成立的另一個基金。曾遭到科學界的聯署反對，認為是背叛了諾貝爾的遺囑，即諾貝爾獎應頒予給對世界和平和人類文明進步有貢獻的人。詳見 Hazel Henderson。
[2] 參考著作 When Genius Failed: The Rise and Fall o Long-Term Capital Management - Roger Lowenstein/ Fourth Estate
[3] The Economist: Evidence is mounting that moderate minimum wages can do more good than harm
http://www.economist.com/news/finance-and-economics/21567072-evidence-mounting-moderate-minimum-wages-can-do-more-good-har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