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發表於 2013 年 11 月 30 日,本人 facebook)
我文學的啟蒙是來自昆德拉《被背叛的遺囑》中的一篇評論散文,昆德拉指出小說是一個「道德判斷被懸置的場域」,意思是說我們在閱讀小說中一些不道德的人物時,可以免於日常生活中妄下道德判斷的衝動,而能夠先慢慢閱讀這個缺憾者的故事,把他作為一個完整的人去瞭解,把故事讀完之後你要打要罵,隨你的便。
「延遲道德判斷」這個概念對我的藝術觀甚至人生觀影響甚深。我第一次看昆德拉時大概二十歲廿一歲,再早一兩年看的話,可能就不會有太大領悟。二十歲對我來講,是剛開始步出青春期的一年。
在電影方面,我也是很偏好於現實主義的︰賈樟柯的《小武》,描寫一個平凡的小偷,但你會發現除了偷東西,他也講友情,他會寂寞和妒忌,他也會愛人;Panahi 的 The Circle ,幾個逃獄的伊朗女人,因為種種無奈要再度犯法,要拋棄女兒;de Sica的 The Bicycle Thief ,一個父親被偷了單車,他的工作需要一架單車,於是他為了保住工作,成了一個單車小偷;小律的《一人息子》,一個男人在東京娶了妻生了孩子都沒有告訴鄉下的母親,原來是不想母親得知她賣了祖地供兒子去東京讀高中,畢業後他卻無法找到體面的工作。
我為什麼經常說香港現在最需要的是文藝,就是因為香港很缺乏這種人文主義,我們沒有耐心瞭解他人的世界。僅僅是理性認知有時很難改變態度與偏見,重點是我們要跟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相遇,而不是抽象地談論之,小說和電影就有這個獨特功能。只有當我們不能把人當作一個完整的人來看待時,才會把對方敵對化。例如那些反同志權益的人,腦海中就只有一些刻板印象,但如果讓他們看看《斷背山》,看看兩個男人的愛情是可以多麼真摰,讓他們產生同理心,說不定要比講十萬句道理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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